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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喀喇昆仑山--凶险达板路

    发布时间:2013-07-26 

    吴玉虎

    冰雪达板凶险路——乔戈里峰多险情——植物界中“小人国”

     

    9月12日,按计划由丰田车于凌晨送我们到今年最后一个考察点——喀喇昆仑山最高的边防哨卡所在地——神仙湾去考察。而老张则乘小徐的大车,等天亮后再走,直接赶到三十里营房等我们。

    7时半,我们摸黑出发了。这时,若是在我国内地,特别是在东北地区,恐怕天早就大亮了。但是,在祖国这片遥远的西部高原上,时差使我们此时仍处在夜幕的笼罩之下。车外一片昏暗,只有车灯照亮着前面几十米以内的地方,可见路面上覆盖着一层不很厚的雪花,显然是不久前刚下的。天上仍在不断地飘着小雪花。四周静悄悄的,只听见我们的汽车的引擎声。车轮碾过覆雪的公路,使人有一种棉绒绒的感觉,舒服极了。

    在这绵延千里的高原面上,只有我们一辆车在孤零零地行驶着。大野茫茫,我们仿佛置身在太空飞行的航天器里。车厢内亮着一盏小灯,隐约可见各人的面容。尽管车内有暖气装置,但我们呼出的热气却全都凝结在车窗上,需要不时擦去。尽管我们都是用防寒服全部武装起来的,但却根本感觉不到车内暖气热量的存在。可见外面寒冷的程度。这就是海拔4 800多米的高原9月中旬的天气。

    约莫行驶了一个多小时,迎面驶过来十几辆军车。显然,他们昨晚是在大红柳滩过夜的。起早贪黑的目的无非是为了避开在甜水海过夜。如果说我们在昆仑山的考察是又苦又累的话,而他们却是常年往返于这荒无人烟的高原上的崇山峻岭之间,过着食无定时,宿无定处,行无定期的流动生活。有多少人能够真正了解他们的生活,体会他们的感受?又有多少人能理解他们呢?

    军车过后,原先路上的雪已被车轮反复地摩擦、碾压成了一层不甚厚的冰雪硬壳,而失去了那种棉绒绒的感觉,代之而来的是路面光滑、行车轻快的感觉。我们在车内谈笑风生,议论着考察中的收获和所遇到的奇闻轶事。有人说要找一些好照片拿去画报上发表;有的干脆说要拿全部昆仑山考察的底片,找机会出一本画册,也有的说回去后要好好整理自己的考察资料,争取在国内外著名刊物上多发表几篇有影响的论文。

    汽车上到奇台达板的山垭口处,天已经亮了。我习惯性地看了一下海拔表,5 060米。车子已经开始在稍稍打滑的山路上盘旋着下山,左边是沟谷、悬崖,右边是山体或护墙。盘旋的山路弯道连着弯道,汽车需不时地刹车、转弯、又刹车,但是,罗师傅却开得好轻快。

    突然,凭着我在青藏高原十几年的坐车经验,我意识到应该给罗师傅提醒一下路上的冰雪。然而,却已经迟了。说时迟,那时快,汽车在经过了一个较长的直道高速下坡后到了转弯处,罗师傅一边踩刹车一边打了右转弯的方向后,车身依靠长距离、高速度的惯力猛地将车尾在冰雪路上向左甩去。

    车内的5个人不约而同地“啊”了一声,我强烈地意识到车已失控。接着,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压下车门上的保险锁。实际上车门的保险锁在刚上车时就已经压下,但在当时却是记不得了,因而做了一个无效的动作。紧接着第二个动作就是伸出右手去抓位于头顶上方的车把手。但是,由于身体已被摔向前倾,而手仍按原先背靠座位的习惯方位和距离去抓,自然是抓不到的。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,我竟连续两次做了无效的动作,就算反应再快也是徒劳的。

    这时的汽车正以疯狂的速度旋转着横向顺路而下。在靠山坡的一边,以巨大的惯力,一头撞在石头垒成的护坡墙上,致使两米多高的石墙坍塌下来。有几块篮球大小的石头先后砸在车的引擎盖上并紧接着又滚了下去。而车子却在猛地后退一截的情况下,仍继续飞旋完了360度后直向公路左边的陡坡乱石堆中冲下去。这时,车内的人都已晕头转向,身不由己,听天由命地任失控的车子载着在有办公桌大小的乱石丛中狂颠。

    此时此刻,我想到的还只是这辆崭新的丰田车非毁了不可,而对于人之将死,我确是实实在在地没有想到。也就是说,此时此刻的我,“死”字根本就没有袭上心头。是我坚信丰田车坚固的结构会保护我们吗?不是!是我认为自己有吉人天相的命运吗?也不是!总之,我当时并没有感到死神将至的恐惧——或许只是潜意识中有一种但愿车毁人无恙的希望,也许根本就是稀里湖涂了。

    这时,汽车以左前轮凌空的姿势冲下陡坡,接着撞在一块大石上,继而又越过大石,侧身斜向前冲。在其前轮撞越大石的同时,车尾又高高翘起,将车内的人及车后的一应物品全部倾向前面。此时的我不由自主地被惯力掀着爬向前排座位的靠背上,车后的东西连同震碎的车窗玻璃片披头盖背地砸在我身上。就在我刚刚爬向前排靠背的一瞬间,车子的保险杠带着极大的冲力撞上了另一块巨大的石头。整个汽车一头栽在大石上,车尾犹如“拿大顶”的杂技演员的双腿一样高高翘起,即将完成一个或许足够漂亮的前滚翻,然后再以其超乎寻常的底盘重量将我们5个人以肉馅的形式压缩在仰卧于乱石堆中的丰田车内,留待不久的将来,不知由谁来打开这红色的铁皮“罐头”,继而送去火葬厂冒烟交差了。然而,这只是可能而并非结果。实际上高翘尾部的丰田车当时在空中似乎“犹豫”了一段时间——很短很短的一段时间后,终于作出了“英明”的决定——最后,终于重重地向后落下来,被卡在两块巨石之间。

    一切都静了下来,车外静了,车内也静了,死一样的静,似乎车内每个人的呼吸都不复存在了。每个人似乎都以特定的姿势被固定在特定的位置上,谁也没有动。这样过了不知多长时间,大家才慢慢地抬起头来,互相傻看着。数秒钟后,在明白自己都还实实在在地活着后,才开始互致问候。

    这时的我,仍爬在前排靠背上不能动弹,也说不出活来。因为刚才一声轰响之后,由于车撞大石的冲力,使石头还给汽车一个同样可怕的反作用力,经靠背袭在了我的前胸,使我顿觉胸闷气短,并伴有呕吐之欲,经小姚扶下来,稍缓后始能开口说话。同时,我也注意到罗师傅满脸是血,后知是其鼻子多次撞在方向盘上而受了伤。其他人的脸颊和耳朵等部位也都有不同程度的碰伤和出血。

    在恢复常态之初,大家的脸上仍带有些紧张,以致于在互相问候时的口气都十分沉重。特别是罗师傅,在挨个问过每个人之后,又向大家一再道歉。大家这时才显得有些活跃起来。一边安慰罗师傅,一边互相庆幸大难之后,生命仍然存在。稍停,我们也都下了车。右边的车门由于被卡住车轮的一块巨石挡着而只能开启一条窄缝,但我急于下车,就硬是从窄缝中挤了出来。

    汽车停在一堆大石头中间,两个后轮子正好卡在两块石头之间,夹得死死的。前面的保险杠和右边的大梁衔接处顶在一块大石头上。这块石头约有桌子大小,原先是大半截埋在土里的,现已被汽车顶得翘着头从土里被“挖”了出来。右侧的车灯处已深深地陷入,保险杠也弯曲了,后来才知道大梁也有位移,可见当时碰撞的力量有多大。再看车子所停之处离开公路约近30米远,整个斜坡上尽是横卧的大石,汽车根本没有四轮同时着地的可能,而只能是像马一样“四蹄”交替着地而行。其中左侧有两块带有车痕的大石,前后间距约有6米左右,而中间的地上竟无轮印。真不知当时汽车是如何“飞越”这段距离的。上了公路,我们才发现汽车选择了一条仅约三四米宽的“最佳”下山路线。而这条“路”的一侧是陡峭的断崖,另一侧则是近10米深的河沟。看来,汽车若早或晚离开公路那怕是一秒钟,其后果就可想而知了。

    直到这时,我们才产生了后怕的感觉,但随之而来的又是庆幸和互致安慰,并找了一辆过路车带信给还在甜水海的老张和小徐。待大车来后,先确定了车子仍能开动,随后大家齐心协力在几个修路民工的帮助下,搬开几十块挡车的大石,几经周折,才将车子顺坡缓缓开到沟底。最后,我们找到一个适合之处,汽车终于又爬上了公路,并缓缓下山,一直开到大红柳滩兵站。到兵站后,我们便开始检修汽车。这时,我们才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,并赞叹丰田车有如此抗碰撞、经摔打的优越性。

    然而,也就在这时,我的胸口却开始隐隐作痛,并时有针剌样的感觉,又觉气不够用,需不时缓缓地作深呼吸,且不能搬动较重的东西。我也始知,相比之下自己受伤不轻。据此情况,大家决定取消神仙湾的考察,直接回叶城的队部。于是,缓缓行车,于傍晚到达三十里营房。

    在三十里营房的部队医疗所里,医生给我作了仔细地检查,初步认为:在左胸第三和第四肋骨靠近胸骨的地方有较明显的骨折线。由于条件所限,军医建议我到叶城大医院再作检查。后经叶城18医院、阿克苏地区医院和青海医学院附属医院等拍片检查,证实了三十里营房医疗所军医的诊断,确定为左胸第三、第四肋骨裂缝。这头一年的昆仑山考察就给我留下了终生难忘的纪念。

    最后下山的乔戈里峰分队是17日下午全部返回叶城的。看上去队员们一个个都又黑又瘦,虽然疲倦,但精神还算可以。

    海拔8 611米的乔戈里峰是喀喇昆仑山的最高峰。通向那里的道路重重险阻,环境恶劣,气候多变,是全年考察中最艰难的地区之一。那里每年只有6月的初、中旬和9月的初、中旬才可以进入。中间的一段时间,由于气温较高,冰雪消融过多,又加上雨量高峰的同时出现,河水流量较大,许多河流难以涉过。所以,考察队选择了9月份进入乔戈里峰地区。

    从麻扎开始,小分队就只能骑骆驼行进。在崎岖的山路上或沟谷中,队员们经常一走就是十几个小时,沿途还要不时地下骆驼取样或采集标本。22峰骆驼的驼队载着他们和减了又减的行李装备,闯越着一道道鬼门关,一路上可真算得上是步步有险阻,天天有险情。

    在一个被称为“一线天”的地方,由于悬崖边的路只有一尺来宽,所以大家都必须认真对待,小心翼翼地走过。其中有一峰骆驼就不幸失足而跌下几十米深的山沟中,队员们绕道找到它时,它浑身是伤,多处流血,早已死去。它背上所驮的罐头全都摔扁了,大米撒了一地。还有一峰较小的骆驼在涉过一条洪水急流时,被湍急的河水冲倒后,虽几次都极力挣扎着想站起来,但怎奈水流太急,又加上无法摆脱其背部所驮的物品,而最终都未能站起,反而被洪水冲得在满是大石的河道中碰碰撞撞地一连翻了好几个滚,最后才被冲到下游,停在一处浅滩地带而奄奄一息。多次呛水、内外创伤连同夜半的严寒最终夺去了它的生命。当时所有的人都站在两岸,也只能是眼睁睁看着它在水中翻滚而无力为助。队员们先后将这两峰不幸的骆驼用石头就地垒埋在道边的山沟中,让它们长眠于乔峰的脚下。然后重又上路,继续向乔戈里峰进发。

    9月7日傍晚,他们终于到达了位于乔戈里峰脚下的登山大本营,扎下了自己的营寨。在营地周围考察了两天后,于9月10日经过一天十五六个小时的拼搏,艰难而圆满地完成了对乔戈里主峰高海拔区的考察。

    乔戈里峰地区,由于海拔奇高,气候严寒,环境恶劣,所以植物的种类稀少,并且无一例外地全是些高原高山类型的耐寒种类,而且在冰缘地带的植物种类相对较多。如果就植物的高度来说,这里的植物可算是植物界中的“小人国”了。许多植物普遍地矮化变型,以适应寒冷强风的生境,这也是高山植物的又一生态特点。

    在昆仑山的绝大部分地区和喀喇昆仑山的北坡地带,根本没有乔木生长,少有的几种灌木和半灌木也大都变得非常矮小,甚至贴地而生。在本区分布的金露梅灌丛,本是林限以上生长的植物,应有较大的高度,但是昆仑山和喀喇昆仑山的许多地方却只有5~20厘米高,显得非常地抑郁。而沙棘、匍茎水柏枝和忍冬等灌木则被迫伏地而生。偶尔在个别切割较深的山谷里能见到1米多高的灌木,就算是本区植物界中的“巨人”了。

    这里的草本植物就更矮了,大都在5~10厘米之间,有相当一部分双子叶的植物都高不盈寸。最小的一种叫做矮生报春的植物高度甚至不足1厘米。这些明显被强烈矮化了的植物很能适应本区大风、干旱、寒冷的生态环境。

    9月底至10月初,所有的考察队员都陆续回到了各自的单位,修整,总结,恢复并积蓄体力,准备迎接第二年更加艰苦的中昆仑山地区的考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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